红鳉鱼的平凡生活

人物记者黄佟佟

红鳉鱼是一种很廉价的鱼，长不大，相互之间又弱肉强食，唯一的特点就是和金鱼小时候有点像，所以常常被鱼贩子用来冒充金鱼卖出去。调皮的落语（类似于中国的单口相声）学徒立川谈春因为把师傅给他买金鱼的钱拿去吃烤肉了，就骗他的师傅立川谈志这是最好的金鱼，眼明心亮脾气怪戾的师傅也不戳穿他，而是悠悠哉地把鳉鱼放到鱼缸里一直养着，这便是做为TBS电视台年度大戏，《红鳉鱼》的戏眼。

大部分的人都是红鳉鱼，看上去颇有卖相，却注定只有做为一条鳉鱼的命运。《红鳉鱼》讲的是一个成长的故事，就像谈春，虽然聪明伶俐，却天分一般，要命的是性格浮燥幼稚且自命不凡，这样的人，可能干什么都不会出息。可是北野武扮演的师傅谈志是怎么训练他的呢？首先是大量的琐事家务，去超市买东西、打电话、擦窗户、修理浴室里坏掉的水龙头、捉树上的毛毛虫……光记下师傅吩咐就是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完成； 其次是伺候喜怒无常的师傅，“让师傅高兴是你现阶断最重要的事”；之后更被打发去卖了一年的烧卖。在被人撞来撞去的卖鱼市场苦干了一年之后，谈春仿佛变了一个人，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变成了一个“会办事的人”。师傅外出演出按惯例穿和服拖鞋，但他却在门口备了一双师傅走路穿的旅游鞋，师兄问他有没有搞错，他说师傅走到演出场地颇远，旅游鞋好走，拖鞋可以带着演出的时候再换……

细心、体贴、周到、为对方考虑、预想到人所不能，这就是“会办事”。我们常常把“会办事”看成这人会拍马屁懂得讨好，还真是小瞧了“会办事”这项才能，实际上“会办事”里有许许多多的综合因素，比如准确的观察能力、判断力、执行力以及对于对方心理的预测能力。这远非一味舍得去讨好人所能达到的境界，涉及到所有人与人交往中的潜意识，是对生活一场又一场小型的“运筹帷幄”，只有在无尽的琐事里、在长久的对于生活纹理的触摸之后，而且还得是特别聪明的人才能掌握的技能。事实上谈志这种训练徒弟的方式，是几千年以来农业社会最常见的训练方式，所谓日常生活里的“修行”就是要你磨去浮躁，在繁琐里去伪存真，触到生活真正的命门。一旦你成为会办事的人，哪怕你没有天才，也总能在这个世间安顿下来，并且还混得不错——这也就是谈志训徒的“红鳉鱼”哲学，“鳉鱼就是鳉鱼，再努力也成不了金鱼，但也正因为这样你才如此讨人喜爱”。

这世界，有人是金鱼，有人是鳉鱼，在你确定自己是谁之前，要非常非常努力地寻找自己的方向，不要嫉妒别人，要非常非常努力地成为一条游得很快的鱼。且就算真的认识到自己只是一条平凡的红鳉鱼，我们也有资格平静而骄傲地活下去，这才是人而为人最大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