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以灵室,炉中一篆香。清芬醒耳目,馀气入文章。古时焚香之风盛行,文人创作了大量的咏香诗文,其中以黄庭坚的香诗最具代表性。
黄庭坚自称有“香癖”,热衷于香方的搜集、配制,其所作香诗涉及了香炉、香方以及焚香参禅的体验。如《谢王炳之惠石香鼎》以好友所惠“香炉”为主题创作,提出了焚香参禅的观念:
薰炉宜小寝,鼎制琢晴岚。香润云生础,烟明虹贯岩。法从空处起,人向鼻端参。一炷听秋雨,何时许对谈。
王炳之送给黄庭坚的仿古鼎式香炉,即能用于午睡小寝、独自参禅,又可用于书斋中与好友对谈,对爱好焚香的黄庭坚来说,这个小香炉无疑是最好的礼物了。
黄庭坚《贾天锡惠宝薰乞诗,予以“兵卫森画戟,燕寝凝清香”十字作诗报之》其三,则叙写“意和香”的主要成分及炮制方法:“石蜜化螺甲,榠樝煮水沉。博山孤烟起,对此作森森”。
螺甲磨去龃龉,以胡麻膏熬之,色正黄,则以蜜汤剧洗,斫沉水如小博,投以榠樝液,渍之三日乃煮,去其液,温水沐之。意和香的具体配方与制法,亦见于宋代《陈氏香谱》:
沉檀为主。每沉一两半,檀一两,斫小博骰体,取榠櫖液渍之,液过指许,浸三日,及煮泣其液,湿水浴之。紫檀为屑,取小龙茗末一钱,沃汤和之,渍碎时包以濡竹纸数重炰之。螺甲半两,磨去龃龉,以胡麻熬之,色正黄则以蜜汤遽洗,无膏气,乃以青木香为末以意和四物,稍入婆津膏及麝二物,惟少以枣肉合之,作模如龙涎香样,日熏之。
此香是黄庭坚好友贾天锡所创制,贾天锡出身武家但喜好文事,用意和香换得黄庭坚作香诗十首。黄庭坚对意和香很是赏爱,称之为“宝薰”,他在《跋自书所为香诗后》中评价意和香:“清丽闲远,自然有富贵气”。
涉及香方与调香的诗文,除了黄庭坚的“意和香”,还有丁谓的《清真香歌》:“四两玄参三两松,麝香半分蜜和同。丸如弹子金炉爇,还似花心喷晓风”。玄参四两、甘松二两、麝香半分,各香细研为末,以炼蜜调和为丸,焚之如百花绽放。
南宋郑刚中也有一首长诗叙写“柚花降真香”的调和之法,《降真香清而烈,有法用柚花、建茶等蒸煮,遂可柔和。相识分惠,爇之果尔,但至末爨,则降真之性终在也》:
南海有枯木,木根名降真。评品坐粗烈,不在沈水伦。高人得仙方,蒸花助氤氲。瓦甑铺柚蕊,沸鼎腾汤云。熏透紫玉髓,换骨如有神。矫揉迷自然,但怪汲黯醇。铜炉既消歇,花气亦逡巡。馀馨触鼻观,到底贞性存。
降真香气味清烈不适合直接焚烧,须经过加工使其香气柔和一些,郑刚中的做法是用柚花与降真香蒸之。柚花也叫“春雪花”,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记载:“采以蒸香,风味超胜”。
选取香气浓郁的滋润降真香,先截成一寸长,再劈成薄片,用豆浆、茶煮去油后,将降真香片与柚花放在密封的容器里上火蒸。在蒸汽的热力作用下,让降真香吸收花的香精。这种以花蒸香的方法,在张世南的《游宦纪闻》亦有记载:
以笺香或降真香作片,锡为小甑,实花一重,香骨一重,常使花多于香。窍甑之傍,以泄汗液,以器贮之。毕,则彻甑去花,以液渍香,明日再蒸。凡三四易,花暴干,置磁器中密封,其香最佳。
经香花熏制过的降真香,入炉焚爇,烟缕中透着丝丝花香之气,久久不散“铜炉既消歇,花气亦逡巡”。有时瓶花所散发的香气,还会让人误以为在焚烧“柚花降真香”,如杨万里《出蛱》所言:“瓶里柚花偷触鼻,忽然将谓是烧香”。
对古代文人而言,焚香是生活中的要事。 早晨起床要焚一炉香,让思虑清澄“老夫起烧香,童子行汲井”(陆游《晨起》)。晚上伴着甜润轻柔的香气入睡,可以提高睡眠质量“深炷炉香睡息匀,萧然一觉得天真”(朱弁《睡轩为赵光道作》)。
焚香除了净室助梦之外,也与文人身心修养之关系甚深。古人诗文中曾多次提及焚香对修道的意义,如王十朋《焚香》:“案头时一炷,邪虑不应生。”,又如沈周《秋夜独坐》:“万事萦思独坐中,炉香深处性灵空”。
静坐禅修时,焚清香一炷,温和甘美的香气可平心静气、排遣尘虑,让人达到物我两忘、灵台空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