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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龙井茶背后的神秘传说

08-16

探寻龙井茶背后的神秘传说

桥头的装饰(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去往集安的路上,我临时起意,打算去趟龙井。因为朝鲜族诗人尹东柱的故居离那儿不远。

龙井市位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东南,是目前中国境内朝鲜族居住最集中、朝鲜族民俗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区。

挡风布内的人影(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1

裹挟泥沙的海兰江流经市区,跨江的桥上装饰着金色的鲤鱼和飞龙。

步行街一棵树也没有。为躲避烈日,我贴着商铺寻找阴凉。沿街招牌都是汉字和朝文双语。我走进一家冷面馆,叫醒午睡的服务员,点了碗冷面和一瓶冰川啤酒。

橱窗里的童装(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面盛在不锈钢碗里,透着一股冷艳气息。汤是面的灵魂,我先喝了口汤,沁凉,酸甜,辣——冰与火的交融。我夹起一筷面,嗦入口中——意想不到的尴尬情况出现了——面出乎意料的长,绵延不绝,很快胀满口腔。我想咬断,它却韧性十足。我叼着这坨咽吐两难的冷面左顾右盼,想看看别人咋吃,可是餐厅里只有我一个顾客。最终牙齿筷子并用把面费劲扯断,将其囫囵吞下。我吃光碗中所有汤料,面没敢再动第二口。就在我起身离开时,注意到桌边有把剪刀,我不确定它是何时出现的,以及用在何处。后来我才知道,剪刀在朝鲜族饮食中是常用工具,剪面,剪肉,剪菜……剪一切牙齿难以胜任的食物。

文化广场,打牌的朝鲜族男人(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繁荣路市场,瘦小的朝鲜族老妇坐在地上卖人参。她弓腰驼背,像坐在自家炕上般安定。手指粗细的人参舒展着根须躺在皱巴巴的塑料布上,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是它们价格不菲。人参既怕冷也怕热,只能生长在阳光斜照的地方。

临江路错落着低矮的建筑,大多已无人居住。只有一家客栈和餐馆貌似营业。这些贴着瓷砖、外观丑陋的建筑早年间在三四线小城非常流行。现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它们变得不再难看,反而呈现出一种庸常之美——所有的形色臣服于光阴,不再依循人的意志突显自己。

早市,牛肉摊(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转过街角,在这些建筑的背后,是人去楼空的旧市场。市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像电影布景暴露在耀眼的阳光下。我想起一路经过的街道与居民区:许多房屋的门窗上贴着出租或出售广告,甚至某些大楼在整栋出售。

曾经在这里居住和工作的人去哪儿了?

罪证馆内的微缩教室(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2

清晨4点,我背着相机走出旅馆。街上静悄悄的,一辆车也没有。

一个吹口哨的小个子男人穿过马路。我拦住他,打听早市地点。他表情惊慌,四下张望,然后指给我一个方向,便急匆匆地消失在小巷里。路过一个橱窗,我瞥见自己的影子,帽子歪斜,一身黑衣,像个抢劫犯。

早市开在街角空地上。入口处,两个朝鲜族男人在卖一种款式古怪的皮鞋。皮鞋摆在红绒布上,双脚无别,其形似鱼。我问其中一个男人,“男鞋?还是女鞋?”他说,“男子鞋。”

居民区,两个朝鲜族少年(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鞋摊对面围着一群人,一个男人确实在卖鱼。男人宣称地上硬邦邦的冷冻鱼产自长白山。“这是高档鱼,死的1斤70,活的要120,我只卖10块。”他嘴唇青紫,双眼浑浊,一只痉挛的手颤抖不停,“保证新鲜,绝对好吃。”实际上,鱼并不新鲜,鱼眼塌陷干瘪。

金色的晨光点亮早市,空气中扰动着凉风和暖流。

卖卷烟的朝鲜族男人戴副女士太阳镜,嘴角衔着烟斗。趁他起身去方便的功夫,两个卖鞋的男人凑到烟摊前,抽出烟纸,捻上烟丝,各自卷了根烟。

卖菜的女人和买菜的女人相互倾诉更年期困扰。卖菜的说自己每天睡眠不足4小时,买菜的说自己头发快掉光了。然后她们谈起健忘,因为刚刚称过的斤数和钱数彼此都不记得了……

一个朝鲜族男人走到我跟前,穿着体面,指间夹着碧玉烟嘴,一条美卡跟在他身后。他招呼不打,夺过相机,看取景器,动作粗鲁,却无恶意。朝鲜族人性格倔强,直来直去,有如他们特有的走路姿势,上身前倾,双腿僵直,仿佛是历经苦难后塑造出的一种集体特征。

中国朝鲜族形成于晚清时期。延边一带被视为满清先祖的发祥地,自努尔哈赤时代就实行严格的封疆政策。封禁令中朝边境地区长期荒芜。19世纪后半期,沙俄开始侵占东北。此时为移民实边,解除封禁,结果有大量朝鲜平民渡过图们江来到延边地区垦荒定居,中国朝鲜族源头由此形成。

傍晚时分,文化广场附近的大排档开始营业。光头烧烤店的摊位占了近半条街,几乎每张餐桌都有客人。我找到一个空位,要了杯扎啤和一条烤明太鱼。

老板鹰钩鼻,厚眼皮,锃亮的脑门闪着汗珠。他坐在我身后,留意着客流变化。等烤鱼的功夫我们攀谈起来。他说早年开大车,总被罚,不好干。后来干餐饮,一干就是30年。

歇业的旧市场(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人啊,得信命!”他感叹道,“一生能赚多少钱,每天走多少道儿都是有数的,让你走一百步,你少走一步都得给你找补回来……”

“谁让?”我问。

“命——”他抬头看了眼夜空。

邻桌的朝鲜族客人在大声讲朝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会朝语吗?”我问老板。

“不会,但骂人的话能听懂。””他笑着说,“我老闺女会,她从小上双语幼儿园和学校。”老板得意地看向正在烤鱼的老闺女。她体胖,染着姜黄色头发,一身嘻哈风妆扮。

“龙井为啥有那么多空房子?”我想起白天看到的景象。

“人快走光了!”他又抬眼看夜空,“有的去了韩国,有的去了日本,还有的搬到威海去了……”说着,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测试下没下雨。

烤鱼端了上来,上面涂着厚厚的辣椒酱。

“他们走不了。”老板指着角落的一桌客人说,“教我闺女的老师。”

下午,我在文化广场遇见两个男人,他们也是教师,在不同学校任职,彼此倾诉忧虑:学校合并后自己前途未卜;学生互相竞争会变得更加激烈;升学率是不容忽视的硬指标……

几名打零工的学生穿梭在各个餐桌间,上菜,收拾餐桌,打情骂俏开玩笑。店里雇了二十多人,多半是老板亲戚,其余是学生。

“龙井挺好的,”我说,“空气清新,街道干净,消费也不高。”

“好是好,”老板瞧着一桌刚散的客人说,“就是留不住人!”

烤鱼很辣,我每吃一口得喝口扎啤降火。

信命的老板把生意红火部分归功于媳妇。“她是满族,信萨满教,家里供奉着各种仙儿,”他张开双臂,比划供案的长度,“每天三拜九叩,雷打不动。”他媳妇话不多,始终在闷头干活。

文化广场响起《敢问路在何方》的K歌声。

“跑调了,没我唱得好。”老板冲着媳妇说。

“牛皮大院”,生病的老榆树(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回旅馆的路上经过美食街,整条街都是KTV歌厅。霓虹招牌上闪烁着醒目的朝文,令我有种置身韩国的错觉。歌厅的名字颇有意味:宇宙、五洲、大世界、夜焰、天使、黄金马……

不时有出租车停在歌厅门口,接送的客人多半一身酒气。一个喝醉的男人因一点儿小事与人争吵,大放厥词,叫骂声充斥整条街。警车闪着警灯经过,没有停车的意思。警察对此见怪不怪:这些人只是借酒撒疯,发泄情绪而已,不会真正大打出手。

所有歌厅招牌都点亮了,只有“宇宙”暗着。老板见我拍照,才意识到忘了打开“宇宙”。

夜晚的美食街(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3

市府大院内坐落着一栋兴亚式建筑——龙井日本总领事馆遗址。遗址现在成了日本侵略延边罪证馆。

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后,朝鲜成为日本的“保护国”。1907年,日本人以“保护朝鲜人生命财产”为由侵入龙井村,设置“朝鲜统监府间岛派出所”,挑起中朝边界纠纷。1909年,中日双方签订《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确定“间岛”为中国领土,根据条款同年撤销“朝鲜统监府间岛派出所”,在龙井成立“间岛日本总领事馆”。

天色阴沉的上午,我跟着一对夫妻走进罪证馆。在门口登记时,我听到走廊回荡着吵嚷的日语朗读声。我问前台女接待,她说学生在上日语课。我感到不解,但没细问。

我们按箭头指示,从一楼开始参观。展室由昔日的办公室改成,设计颇为用心,每一块展板都使用中朝英三种语言。那对夫妻雇了一名女讲解员。女讲解员声音饱满,慷慨陈词,义愤填膺地痛斥日本帝国主义的罪行。与此同时,日语朗读声不绝于耳。

所谓“间岛”,原为19世纪后半期越垦朝鲜人制造的地理名词。最初仅指其占垦的图们江北岸龙井开山屯镇光昭村一带的滩地。因朝鲜语“间岛”与“垦土”语音混淆,朝鲜流民便将图们江北所有越垦土地统称为“间岛”。

在一间展厅,设计者借用舞台布景方式还原日本领事办公的场景:蜡像总领事发型凌乱,坐在办公桌后签署文件,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面小小的、镶黑框的日本国旗。“间岛日本总领事馆”下设5个领事分馆,遍布战略要冲地带。“间岛”是日本入侵整个东北的脚踏板。

女讲解员带着夫妻来到隔壁展室。平复先前激昂的情绪后,她指着展柜里一团像冷面似的皮绳,语调平缓地讲了一则逸闻:日本驻“间岛”总领事馆被民间俗称“牛皮大院”。据说当初日本人向清政府要一块牛皮大的地方。清政府认为泱泱大国,牛皮大的地方算什么,就答应了。谁知日本人把一张牛皮泡胀,剪成细绳,围成一块很大的区域,并修筑围墙,划成国中之国,清政府官员方知上当。

步行街,装饰树(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日语朗读声越来越大。终于在最后一间展室我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两米见方的微缩教室模型。日语朗读声来自正在“教室”上课的“学生”。“教室”亮着灯,微缩的朝鲜族学生坐在袖珍课桌前,听讲台上戴圆边眼镜的日本教师上日文课,黑板上写着“國語”。这间展室的主题为:强迫实施“皇民化(奴化)教育”。

二楼展室没有开灯,展出的是东北延边抗日史。尽管从小就听过杨靖宇的故事,他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与日军周旋几昼夜后壮烈牺牲,遗体被日军和叛徒剖腹斩首。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原名叫马尚德。

走出罪证馆,天空放晴。“牛皮大院”潮湿的地面蒸腾着袅袅水汽,刚刚下过一场雷阵雨。院里两株濒死的老榆树被锯断剥皮,露出白骨般的树干。在市政府大楼与罪证馆之间,有个干涸的喷泉池,池中有座火山岩假山和一条不再喷水的鲤鱼。我想起当地一个民间传说:

海兰江畔的村庄里住着一个美丽善良的朝鲜族姑娘。一次,她从顽童手里救下一条鲤鱼,然后把它放回江中。每当姑娘来江边洗衣,鲤鱼便会出现在她面前。姑娘担心鲤鱼再被捉,于是将它带回,放入村头井里。一天晚上,姑娘来到井边,等待他的却是一个英俊小伙。原来鲤鱼是东海龙王三太子,因触犯天条被降罪贬下凡间,变成鲤鱼。姑娘一见钟情,但遭家人反对。为与心上人长厢厮守,姑娘毅然投井。人们以为她淹死了,不料一条小青龙驮着姑娘从井中飞出,他们就这样飞走了……为了纪念他们,人们把这口井取名“龙井”。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

责编 郑洁 方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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