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犯罪的终结者

明代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四川眉山“5·1”特大盗掘、倒卖文物案追缴文物

红山文化玉器，辽宁朝阳“11·26”特大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案追缴文物

战国鸟形青铜灯，山西闻喜“6·03”系列盗掘古墓葬案追缴文物 本版图片均为乔一洺摄

红山文化玉器、商周青铜鼎、汉代陶编钟、北魏石佛像、清代贵妃凤冠……近日，由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文物局主办的“众志成城守护文明——全国打击防范文物犯罪成果展”亮相国家博物馆，这是近年来全国打击防范文物犯罪成果的首次大规模集中展示。展览由“文物屡蒙殇”“向文物犯罪亮剑”“警钟长鸣、共筑钢铁长城”三部分组成，以14个重点文物犯罪案例贯穿其中，汇集公安机关追缴和考古抢救性发掘出土的珍贵文物750余件，其中国家一级文物有165件。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表示，这场展览既是发人深省的宣教活动，又是汇聚多门类文物珍品的古代艺术盛宴。

文物犯罪令人惊心

在灯光幽暗的展厅里，一批珍贵的青铜器吸引观众驻足流连，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商王和诸侯才能享用的青铜方鼎，采用分铸与插接、铆接工艺制成的青铜觥，铸作精美、装饰华丽、内有称颂周穆王铭文的懋(mào)青铜卣(yǒu)……这些文物全都来自山西闻喜“6·03”系列盗掘古墓葬案追缴所得。

不久前，一篇讲述公安机关与闻喜侯氏盗墓集团“20年战争”的报道在网上引起较大反响。以侯氏兄弟为首的犯罪集团盘踞闻喜多年，其团伙成员分工明确，踩点、打坑、清货、兜售，形成从盗掘到销售的完整犯罪网络。2018年，山西省公安机关终于打掉这一集团，破获与该团伙相关的各类刑事案件351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94名，追回涉案文物3073件，其中一级文物34件，二级文物66件，三级文物151件。涉案文物规模之大、珍品之多，令人惊心，有媒体甚至评价称“山西扫黑扫出个博物馆”。

国家文物局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近年来，我国文物犯罪案件频发，文物安全形势严峻。古遗址、古墓葬、田野石刻成为发案重灾区，世界文化遗产、皇家陵寝、大型古墓葬群屡遭盗扰，大量珍贵文物流失受损。据统计，2013年以来，涉及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文物犯罪案件达100余起。与此同时，文物犯罪的手段不断升级，呈现集团化、暴力化、智能化趋势，给监管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子弹、手枪、猎枪，展板上的照片显示了西藏山南“8·18”系列文物盗窃案中犯罪分子所使用的武器。2017年8月，西藏山南市公安局接到情报：有不法分子拟于近期在曲松县盗掘文物。经过近7个月的努力，专案组打掉一个长期在山南乃东、曲松12县区及拉萨、日喀则等地流窜盗窃、盗掘古文化遗址的犯罪团伙，团伙成员大多携带枪支、弹药等凶器，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在巨大经济利益驱使下，文物犯罪案犯罪分子铤而走险，携带武器、暴力袭击安保人员和警察的情况时有发生。”展览现场讲解员说。

红外夜视仪、金属探测器、三维立体成像探测仪等先进设备和信息技术手段也被犯罪分子广泛利用。自2005年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江口岷江河道发现内藏银锭的木鞘以来，江口岷江河域有沉银的消息在民间广为流传。2014年初，数十名盗贼利用金属探测仪、潜水服、氧气瓶等专业水下作业工具夜间潜入江底盗掘。眉山市公安机关历时两年，辗转10多个省市，打掉犯罪团伙10个，摧毁倒卖文物网络9个，抓获犯罪嫌疑人70名，追缴涉案文物1000余件，其中一级文物8件，涉案文物交易金额达3亿余元。

展厅中央展柜陈列的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是四川眉山“5·1”特大盗掘、倒卖文物案追缴的核心文物。此金印印面阳文九叠篆书“永昌大元帅印”，印背右侧阴刻楷书印名，左侧阴刻楷书“癸未年仲冬吉日造”。印背上装饰虎形钮。有学者认为这是张献忠用印。这枚金印对后续江口古战场遗址的考古发掘以及考证遗址年代和性质极为关键。

共筑文物保护长城

法庭内座无虚席，多架照相机、摄像机严阵以待，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被神情严肃的法警押送上庭——几幅展板还原了辽宁朝阳“11·26”特大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案庭审现场的情景。“这个人就是号称盗墓界‘祖师爷’‘关外第一高手’的姚玉忠，辽宁朝阳系列盗掘案的主犯之一。”讲解员说。

牛河梁遗址位于辽宁省朝阳市凌源、建平两县交界处，以新石器时代晚期红山文化遗址为主要遗存，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6月以来，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保护区周边接连发生多起遗址地下文物遭盗掘案件。公安部、国家文物局联合挂牌督办，朝阳市公安机关历时一年，辗转7省区10市，成功破获该案，打掉文物犯罪团伙13个，抓获犯罪嫌疑人240名，追缴涉案文物2069件，其中一级文物多达250件。2015年12月31日，朝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做出一审宣判，30名被告分别获刑。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追缴被盗文物最多、单案抓获犯罪嫌疑人最多的案件，引起社会高度关注。

展柜里陈列着该案追缴回来的红山文化玉器：玉猪龙、C形玉龙、牛首玉人、勾云形玉佩、丫形玉器、玉钺、凤鸟形玉饰……这些玉器器形多样，雕琢工艺讲究，纹样简洁明快，为研究红山文化晚期的琢玉水平、用玉制度、社会结构变化及其所属的社会发展阶段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据公安部有关负责人介绍，2012年以来，公安部累计挂牌督办重大文物犯罪案件27起，连续发布3批A级通缉令，对30名重大文物犯罪在逃人员展开全国缉捕。2017年和2018年，公安部、国家文物局先后两次组织全国公安机关和文物部门开展打击文物犯罪专项行动，取得显著成果。公安部与国家文物局还建立了“打击和防范文物犯罪联合长效工作机制”，共同在陕西省公安厅设立了“全国文物犯罪信息中心”，研发建设了基于公安内网的文物犯罪信息管理系统和基于互联网的“中国被盗(丢失)文物信息发布平台”。

2013年至2017年，全国各级人民检察院共批准逮捕文物犯罪嫌疑人4248人，起诉6317人；全国各级人民法院共受理涉文物犯罪案件2217件，审结2197件。2015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颁布《关于办理妨害文物管理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为各地司法机关公诉和审判文物犯罪案件提供指导。

在严厉打击文物犯罪的同时，文物安全防范不断加强，相关制度标准不断完善。全国文物安全工作部际联席会议制度日益成熟，《博物馆和文物保护单位安全防范系统要求》《长城执法巡查办法》等多项制度标准相继出台。2017年，国家文物局会同有关部门开展全国文物安全状况大排查，督促整改安全隐患近2万处。文物平安工程持续推进，截至2018年底，已为2800余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配备了安全防护设施设备。各地也不断加强和改进文物安全工作，16个省份明确将文物安全纳入各级政府绩效考核评价体系。此外，中国还积极加入文化遗产保护国际公约，并先后与秘鲁等21国签订防止盗窃、盗挖和非法进出境文物的双边协定或谅解备忘录。

“经过共同努力，我国已初步建立了各级政府重视支持，公安、司法和文物部门协调联动，社会各界积极参与，打防并重、多措并举的文物安全长效机制。”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说。

基层保护尤需加强

在展览第三部分，设置了一些交互体验环节。观众可通过大屏触控设备参与文物保护相关知识问答，可以浏览“中国被盗(丢失)文物信息发布平台”，了解相关文物信息、为追缴提供线索，还可以通过电子签名系统签名、拍照，写下参观感言和意见、建议。“希望通过这些形式，让公众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也是保护祖国文物、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的一员。”国家博物馆策展人乐日乐说。

在基层文物保护中，民众的作用不容小觑。江西南昌海昏侯墓的发掘，就与当地群众及时举报盗掘活动有着密切关系。2011年3月，江西省文物部门接到群众举报：南昌市观西村墩墩山上一座古墓遭到盗掘，立即派人进行现场勘查，发现14.8米盗洞，椁板已被锯开，所幸遗物基本没有被盗。2011年至2016年，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该墓及周边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发现了历代海昏侯墓园等一系列重要遗存。海昏侯墓园是我国迄今发现的保存最好、结构最完整、功能布局最清晰、拥有最完备祭祀体系的西汉列侯墓园，被评为2015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副巡视员龚志勇告诉记者，及时充分地发现线索对于打击文物犯罪至关重要。现实中，不少犯罪行为发生了，却并没有被发现。他表示，希望广大群众积极参与文物保护，向公安机关举报盗掘、盗窃、倒卖等文物犯罪线索。

“当前文物安全监管和基层文物保护还存在很多问题，主要表现为人员力量不足、经费投入不够、安全防护设施缺乏、专业技术装备不足等。”国家文物局有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下一步，国家文物局将继续推动地方文物部门加强基层机构队伍建设，充分保障人员力量，加强安全监管和巡查看护；督促各级行政部门加大文物安全经费投入；继续推进文物平安工程，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配备安全防护设施，强化技防措施；推进文物建筑安全专用装备研发应用，提高安全防护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