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见到的古钱在明代的正式称呼是制钱,制钱是明朝日常流通的货币,制钱及政策可能就是明朝灭亡的重要经济原因之一,也可以说,大明灭亡的内因是货币私铸引发的。
明朝前期很少使用制钱,明代前期一直在大力推行纸币"大明宝钞",明朝流通货币有宝钞、白银和稻谷布帛,铸造的制钱不多,且三番两次的停铸禁用。明太祖到隆庆帝共十二位皇帝,只有六位铸过钱。纸币发行贬值严重后,万历才开始大量铸造制钱。
洪武《铸钱则例》"铸钱应用生铜",但明朝缺铜,只好用废钱和旧铜铸造新钱,因此制钱纯度不一,成色不一,且量很少。永乐到成化年间,民间开始有人私铸制钱。因为明代太缺钱,官铸钱无法满足明朝社会的经济需要。
《万历大明会典》徐阶有一段话;
其云南所解及宝源局先年所铸,纯用铜锡,不掺以铅,每钱一文,重一钱二分,钱边又皆经由车璇,民间因其色黄美,其质坚重,其边园整,谓之璇边,近年局中所铸,为科官建议,革去车璇,只用铸挫二匠,而工匠人等又复侵盗铜料,民间因其色杂,其质轻,其边挫粗糙,遂谓之一条棍,所谓一条棍者,工费轻省,私铸由此于盛。
所以嘉靖三年谕旨,"今后只用好钱,每银一钱七十文,低钱每银一钱一百四十文,"明朝把宝源局铸造的钱称作好钱,把民间私铸的钱叫低钱。嘉靖的这道谕旨其实是承认私铸钱合法。
到万历时因为帮助朝鲜抗倭,开支递增,大量铸钱补充财政,全国的铸钱炉多到无法统计,但钱的品质下滑,"今铜铅对掺,故钱色不黄而白",但即使如此,很多官炉无利可图,纷纷关停。
"嘉靖通宝"每文钱重一钱二分,一千钱重七斤八两。后来改为每文钱重一钱二分五厘,一千钱重八斤。
天启钱本重一钱三分,一千钱重八斤八两,后仅重七分,一千钱重四斤八两,含铜不足三成。
私铸风最盛的时期其实就是崇祯一朝,明代的私铸在苏州的松江一带最多,由于官炉的大量裁员,"每炉原设工匠七名,停弃不用者三千余人,只知铸钱别无它技,口食無资…",这些工匠为了利益,将历朝铜钱收去重铸,大加铅砂,制作成崇祯朝制钱进入流通,“盖为私铸者收去,杂以铅砂,更铸新钱。”
若按照标准的的一钱制钱值一文,经过翻铸,私铸者既可获利30%,若再减轻铜量,获利可达50%,如果再贪,不用“杂以铅砂”,用铅铁作原料,不用铸造法,这样的获利竟至数倍!"煞儿"、"大眼贼"、"短命官"、"歪脖"、"尖脚",胖头都是崇祯年间私铸钱的名称。
叶梦珠《阅世编》:"钱法之坏,自私铸始,私钱无代无之,而惟崇祯时最盛。…新钱,无一佳者"。
"崇祯通宝"则例是"铸钱一文,用铜两钱",但从崇祯三年开始,"南京铸钱只有八分重,后来轻到四分以下。越铸越小,甚至比铜价更廉。南京宝源局做"崇祯通宝",准备铸造一千文制钱原料,铸好后所剩余的铜料,还可以再铸造250文。所铸钱,"非铜非铅,纯用伪物,薄小清脆,如同鹅眼",已经"千文不值银一钱",相比明初可以说最少贬值了十倍。
奇怪的是明朝政府在私铸钱的影响下也开始铸造更薄的制钱,《明史·食货五》,“日以恶薄,大半杂铅砂,百不盈寸,捽掷辄破碎”。银钱比兑变得越来越离谱,
《阅世编》:"(崇祯初)京师每千钱价银一两二钱,外省犹兑九钱一千”,“庚辰、辛巳之间,递减至四、五钱一千。癸未而后,每千兑银不过三钱有奇,而钱之所重每千不过三斤有零而已”。
说起来还是与民争利。
白银和制钱都是明朝的货币,但制钱在社会安定上的影响比白银深远,白银只在进行大型交易时才会被使用,制钱的使用者主要是农民,小手工业者等中下层,制钱在小额交易中占有绝对重要的地位。
有一点很重要,铜钱和白银存在一定的兑换关系,但并没有固定比价,是按照市场价格自由浮动的。
在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中有一点,田赋必须折成货币缴纳叫折色银,田赋和白银挂钩,这就是明朝灭亡的经济根源。
据黄仁宇《十六世纪中国明代财政与税收》,明代的赋税只有4%--6%,而且250年明代的农业税没有增长,朱元璋田赋收到3227万8900石,非常满意,并将这种定额税收基本固定,永不起科,明朝的赋税不高。明代是农业社会,政府的主要收入就是田赋,但到了明末,即使不高的田赋,但制钱和白银的比价变化之大是太多明人没有想到的。
私铸合法化,劣币多,人们不再使用手中的真币,市场陷入"钱荒"。而同样白银变值钱且未来预期会更值钱,因此被大量贮藏,市面上的白银减少(李自成进京后搜出的被官僚储藏的白银很多)。私铸币的极差质量在兑换白银时需要付出更高的价格。《明史》载崇祯, "每银一两易钱五六千文",
而农民要交田赋,必须是白银,相当于农民的赋税水平提高了很多倍,农民破产只好造反。于此相应国家财政收入降低,公共服务水平下降,没有钱平叛和满洲作战,最终整个国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