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多宝塔碑》：书法艺术的瑰宝

【1】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佛塔感应碑文

南阳岑勋撰

朝议郎、判尚书、武部员外郎、琅邪颜真卿书。

朝散大

【2】夫、检校尚书、都官郎中、东海徐浩题额。粤，《妙法莲华》，诸佛之秘藏也。多宝佛塔,证经之踊现也。发明资乎十力,弘建在

【3】于四依。有禅师法号楚金，姓程，广平人也。祖、父并信著释门，庆归法胤。母高氏，久而无妊，夜梦诸佛，觉而有娠。是生龙象之征，无取

【4】熊罴之兆。诞弥厥月，炳然殊相。歧嶷绝于荤茹,髫龀不为童游。道树萌牙，耸豫章之桢干；禅池畎浍，涵巨海之波涛。年甫七岁，居然

【5】厌俗，自誓出家。礼藏探经，《法华》在手。宿命潜悟，如识金环，总持不遗，若注瓶水。九岁落发，住西京龙兴寺，从僧箓也。进具之年，升座

【6】讲法。顿收珍藏，异穷子之疾走；直诣宝山，无化城而可息。尔后因静夜持诵，至《多宝塔品》，身心泊然，如入禅定，忽见宝塔，宛在目前，

【7】释迦分身，遍满空界。行勤圣现，业净感深，悲生悟中，泪下如雨。遂布衣一食，不出户庭，期满六年，誓建兹塔。既而许王瓘及居士赵

【8】崇、信女普意,善来稽首，咸舍珍财。禅师以为辑庄严之因，资爽垲之地，利见千福，默议于心。时千福有怀忍禅师，忽于中夜，见有一

【9】水，发源龙兴，流注千福，清澄泛滟，中有方舟。又见宝塔，自空而下，久之乃灭，即今建塔处也。寺内净人，名法相，先于其地复见灯光，

【10】远望则明，近寻即灭。窃以水流开于法性，舟泛表于慈航，塔现兆于有成，灯明示于无尽，非至德精感，其孰能与于此？及禅师建言，

【11】杂然欢惬，负畚荷插，于櫜于囊，登登凭凭，是板是筑。洒以香水，隐以金锤。我能竭诚，工乃用壮。禅师每夜于筑阶所，恳志诵经，励精

【12】行道，众闻天乐，咸嗅异香，喜叹之音，圣凡相半。至天宝元载，创构材木，肇安相轮。禅师理会佛心，感通帝梦。七月十三日，敕内

【13】侍赵思侃，求诸宝坊，验以所梦。入寺见塔，礼问禅师，圣梦有孚,法名惟肖。其日赐钱五十万，绢千匹，助建修也。则知精一之行，虽先

【14】天而不违；纯如之心，当后佛之授记。昔汉明永平之日，大化初流；我皇天宝之年，宝塔斯建。同符千古，昭有烈光。于时道俗景附，

【15】檀施山积，庀徒度财，功百其倍矣。至二载，敕中使杨顺景宣旨，令禅师于花萼楼下迎多宝塔额。遂总僧事，备法仪。宸眷俯

【16】临，额书下降，又赐绢百匹。圣札飞毫，动云龙之气象，天文挂塔,驻日月之光辉。至四载，塔事将就，表请庆斋，归功帝力。时僧道四

【17】部，会逾万人，有五色云团辅塔顶，众尽瞻睹,莫不崩悦。大哉！观佛之光，利用宾于法王。禅师谓同学曰:“鹏运沧溟，非云罗之可顿；心

【18】游寂灭，岂爱网之能加？精进法门，菩萨以自强不息。本期同行，复遂宿心。凿井见泥，去水不远；钻木未热,得火何阶。凡我七僧，聿怀

【19】一志，昼夜塔下诵持《法华》，香烟不断，经声递续，炯以为常，没身不替。”自三载，每春秋二时，集同行大德四十九人，行法华三昧。寻奉

【20】恩旨，许为恒式。前后道场，所感舍利凡三千七十粒。至六载，欲葬舍利,预严道场，又降一百八粒。画普贤变，于笔锋上，联得一十九

【21】粒，莫不圆体自动，浮光莹然。禅师无我观身、了空求法，先刺血写《法华经》一部、《菩萨戒》一卷、《观普贤行经》一卷，乃取舍利三千粒，盛

【22】以石函，兼造自身石影，跪而戴之，同置塔下，表至敬也。使夫舟迁夜壑，无变度门。劫算墨尘，永垂贞范。又奉为主上及苍生写《妙

【23】法莲华经》一千部，金字三十六部，用镇宝塔。又写一千部，散施受持。灵应既多，具如本传。其载，敕内侍吴怀实，赐金铜香炉，高一

【24】丈五尺。奉表陈谢，手诏批云:“师弘济之愿，感达人天，庄严之心，义成因果，则法施、财施，信所宜先也。”主上握至道之灵符，受如来

【25】之法印，非禅师大慧超悟，无以感于宸衷；非主上至圣文明，无以鉴于诚愿。倬彼宝塔，为章梵宫，经始之功，真僧是葺，克成之

【26】业，圣主斯崇。尔其为状也，则岳耸莲披，云垂盖偃，下欻崛以踊地，上亭盈而媚空，中晻晻其静深，旁赫赫以弘敞。 礝磩承陛，琅玕

【27】綷槛，玉瑱居楹，银黄拂户，重檐叠于画栱，反宇环其璧珰。坤灵赑屃以负砌，天祇俨雅而翊户。或复肩(？1)挚鸟，肘擐修蛇，冠盘巨龙，

【28】帽抱猛兽，勃如战色，有奭其容，穷绘事之笔精，选朝英之偈赞。若乃开扃鐍，窥奥秘。二尊分座，疑对鹫山；千帙发题，若观龙藏。金碧

【29】炅晃，环珮葳蕤。至于列三乘，分八部，圣徒翕习，佛事森罗。方寸千名,盈尺万象。大身现小,广座能卑。须弥之容, 欻入芥子;宝盖之状，

【30】顿覆三千。昔衡岳思大禅师，以法华三昧，传悟天台智者，尔来寂寥，罕契真要。法不可以久废，生我禅师，克嗣其业，继明二祖，相望

【31】百年。夫其法华之教也，开玄关于一念，照圆镜于十方，指阴界为妙门，驱尘劳为法侣；聚沙能成佛道，合掌已入圣流。三乘教门，总

【32】而归一，八万法藏，我为最雄。譬尤满月丽天,萤光列宿；山王映海，蚁垤群峰。嗟呼，三界之沉寂久矣，佛以法华为木铎，惟我禅师，超

【33】然深悟。其貌也，岳渎之秀，冰雪之姿，果唇贝齿，莲目月面。望之厉，即之温，睹相未言，而降伏之心已过半矣。同行禅师-抱玉、飞锡，袭

【34】衡台之秘躅，传止观之精义。或名高帝选，或行密众师，共弘开示之宗，尽契圆常之理。门人苾萏、如岩、灵悟、净真、真空、法济等，以

【35】定慧为文质，以戒忍为刚柔，含朴玉之光辉，等旃檀之围绕。夫发行者因，因圆则福广；起因者相，相遣则慧深。求无为于有为，通解

【36】脱于文字。举事征理，含毫强名。偈曰:佛有妙法 比象莲华圆顿深入真净无暇慧通法界 福利恒沙直至宝所俱乘

【37】大车，其一，于戏上士，发行正勤，缅想宝塔，思弘胜因，

圆阶已就，层覆初陈，乃昭帝梦，福应天人。

其二，轮奂斯崇，为章净域，真僧草创

【38】圣主增饰，中座眈眈，飞檐翼翼，荐臻灵感，归我帝力。

其三，念彼后学，心滞迷封，昏衢未晓，中道难逢。

常惊夜杌还惧真龙，不有禅伯

【39】谁明大宗

其四，大海吞流，崇山纳壤，教门称顿，慈力能广

功起聚沙，德成合掌，开佛知见，法为无上。

其五，情尘虽杂 性海无漏，定养圣胎

【40】染生迷鷇

断常起缚，空色同谬，薝蔔现前，余香何嗅。

其六，彤彤法宇，繄我四依，事该理畅，玉粹金辉，

慧镜无垢，慈灯照微，空王可托 本

【41】愿同归

其七，天宝十一载，岁次壬辰，四月乙丑朔，廿二日戊戌建。

敕捡校塔使、正议大夫、行内侍赵思侃、

【42】判官内府丞车冲。

捡校僧义方。

河南史华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