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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美食之旅:为何‘吃货’必去?

10-12

过去20天,我从北到南纵贯了西班牙,只为满足嘴巴。


大航海时代在这里开启,哥伦布从这里出发,这里还是最早接触辣椒、番茄、玉米、土豆的国家。我一直很好奇,数百年沉淀,饮食上会有怎样奇妙的碰撞?同样的番茄、辣椒、海鲜、猪、牛、羊,在这个古老的欧洲国度,会不会有着截然不同的烹饪方法?能不能与中国胃产生灵感共鸣?好奇心随着吃喝的胃口逐年增长,终于满溢,化为行动。


西班牙最北端的圣塞巴斯蒂安,海浪汹涌地拍打几十米高大堤。那里的海是凛冽的,充满近乎战斗者的气质,遗世独立,桀骜不驯。那里的滋味也是。无论是被炭火煎锅双重控温的安康鱼,还是用海草熏烤的蟹黄蟹肉,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我独自精彩”的傲骨。



而巴塞罗那的海边,粉蓝色的夕阳下,年轻人在沙滩上随性跳舞。温热的海浪会调皮地打着脚背。这儿有一家1788年就开始营业的传统小馆子,年纪超过80岁的奶奶服务员,端来了一盘新鲜捕捞、煎到完美的蒜香橄榄油煎小鱿鱼。重叠压缩的时间感,让人好奇。



在南部,我穿越成片的橄榄树林,来到了名叫圣玛丽亚港的海滨小镇。眼前是碧蓝的天空,不远处是沙滩和游乐场。目之所及处是堤坝上聊天的情侣,跑来跑去玩沙的孩子,坐在树荫下藤椅上发呆的老人。没有人着急做任何事,他们惬意地活在当下。


像是命运的指引,我来到号称“全西班牙最会做海鲜”的餐厅Aponiente。吸引我的是一首诗:


海的美食

来自我们以为了解的海洋的美食

来自被遗忘的海洋的美食

来自盐,来自浮游生物,来自海藻

来自深处与表面的美食

来自海即是地的美食

来自海之人的美食

来自生命起源的美食

外星美食


西班牙人与大海的关系,许诺了无数的未知与惊喜。


首图为圣塞巴斯蒂安的一家酒吧

©GONZALO AZUMENDI




“我们自己的大海”


在巴塞罗那的时候,我的手机里提前存了一张照片:《斗牛犬:历史的一场梦》纪录片的一帧截屏。那是一道地方特色菜:蜗牛炒螃蟹。传奇主厨费兰·阿德里亚(Ferrán Adrià)在片中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有一个特色,把大海的馈赠和陆地的食材相结合,用螃蟹炒蜗牛。”


记得看到这里时,我有些兴奋。作为靠江靠海的江浙人,从小到大吃过无数爆炒田螺、梭子蟹炒毛豆,但把蜗牛、田螺这种陆生生物跟海螃蟹结合起来很少见。我好奇,甚至带着点取经的意味,找到了巴塞罗那这个名叫古耶雷特斯之家的历史悠久的餐馆。我的思路是:虽然菜单上没写,但如果餐厅历史足够悠久、厨师足够年长,说不准能问到呢?


巴塞罗那的古耶雷特斯餐厅,“巴塞罗那最古老餐馆”的名声让这里吸引了全世界的游客


很可惜,奶奶看了照片后摇了摇头。她指着菜单,示意我从当日菜单(Menú de Día)里面选,前菜+主食+甜点只需16.5欧元。我点了塞满起司虾肉的炙烤红甜椒,本地更为经典的橄榄油大蒜炭烤小鱿鱼,每一口都像家里厨艺精湛的奶奶,盼孩子能吃好,精挑细选的绝活表演。简单但精彩。


“炙烤、油炸、油浸、腌渍、炭烧……是属于这片土地的烹饪方式。” 《斗牛犬:历史的一场梦》里,费兰·阿德里亚回忆道:“我关于吃饭的记忆,就是妈妈把海鲜市场上买来的鱼,拿回家炸好了,做新鲜的蒜泥蛋黄酱蘸着吃。还有海胆、海参、小鱿鱼……”


1986年,费兰·阿德里亚还是罗萨斯小镇里一家名为“斗牛犬”餐厅里的普通打工人。世界最高端餐饮的聚光灯,还在法餐上。作为打工人,他其实不需要有理想,好好照抄法餐,维持已经有的米其林现状就是全部任务。但门前的地中海,让这个年轻人看见了某种可能性。


“我们从来不用黄油做饭,我们吃很多大海的馈赠。所以我不懂,为什么要学法国人用黄油?我们自己的大海,怎么就不可以高端?”


费兰·阿德里亚(上)与他的传奇“斗牛犬”餐厅(下)


拿起浅滩无数只肥美的海胆,他开始琢磨。“海胆从来不会在法餐高端料理里看到,但我们总会吃。在沙滩上玩儿饿了,开一个就蘸面包。很多人告诉我海胆没味道,说就是海水的味道,那海水是什么味道?”


好奇心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忘记语言隔阂,指手画脚只为吃上一道神奇的菜。也能让费兰·阿德里亚打破禁锢,冲出重围,创造出现代高端餐饮最传奇的餐厅。


西班牙大厨的舞台,更像是一个“美食实验室”


仅仅二十年,还是那片地中海,“斗牛犬餐厅”成为传奇。在传统家庭料理的启发下,他把海胆、小鱿鱼、鱼端上了西方高端餐饮的舞台。在大海的启发下,他将海胆做成了泡沫,将贝类家族做成了一盘花束、将蜜瓜做成鱼子酱,他创造出了“现代分子料理”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也让“斗牛犬”成为“世界第一餐厅”。


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追求的不仅仅是味蕾体验,更重要的是对食物的理解以及创造性的发挥


“如果你想吃到目前西方世界的最好滋味,它已经不在法国了,在这里。” 2008年,世界顶级美食旅行家安东尼·波登带着一群朋友来到小镇。他激动地告诉世界:“西班牙才是所有年轻厨师向往的工作场所,是当代烹饪饮食创意的源头。创意和传统在这里齐头并进,前一秒还在吃最家常的滋味,下一秒你就可以对食物的认知彻底改写。”


位于巴塞罗那的Disfrutar餐厅,是2024年世界50最佳餐厅排行TOP1


无数个如今声名鹊起的世界级著名主厨,也都曾在这里学徒,包括后来五次登顶“世界第一”的NOMA餐厅主厨,以及今年新鲜出炉的“世界第一”餐厅Disfrutar的三名主厨。这个西班牙海滨小镇的高端餐饮,从曾经单纯的阶级地位象征,变成了引发思考创造灵感的平台。如今西班牙得以稳坐现代烹饪创意的龙头老大,“斗牛犬”的创意突围功不可没。


但所有的开始,不过是餐厅前那片汪洋大海。


“你来到这里,然后你离开,海洋的基因就种植进了你的身体。”费兰·阿德里亚说着,吸溜一声,喝光了一个海胆。




南北、冷热与甜咸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1492年4月,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应允了哥伦布的出海计划。


五百多年前的大海与如今并无二样,充满未知和惊险,哥伦布却非常自信。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东南亚,能给自己和雇主西班牙带来高利润的稀世香料。没料到这一去,没找到香料,却发现了新大陆;没带回黑胡椒,却带回了改变未来世界的巧克力、番茄、土豆、玉米……


格拉纳达街头的鸡尾酒和佐酒小食


在西班牙南部古城格拉纳达街头的橘子树下,喝着一杯只要2.5欧元的夏日绯红(Tinto de Verano),我用手机疯狂地搜索阅读,只为在这个号称西班牙最古老地区的街头巷尾,找到饮食世界曾经在这里碰撞的证据。


找到了!我被导航带引到了一家Tapas小酒馆。


Tapas,国内会翻译成“西班牙小食”,但它本意其实是个“盖子”。喝葡萄酒时,用面包大小的东西盖在杯口,可以防止果蝇掉进酒杯。这也是为什么它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面包上放着小菜。


西班牙的Tapas多种多样,它可以是香菇上的一只虾,一片面包上托着的的辣椒,也可以是一颗肉丸子、橄榄油沁润的小鱼、火腿、橄榄、奶酪……Tapas是西班牙人的“舌尖叙事”


几乎在西班牙所有地方,Tapas都进化成了小份、多样、适合共享的佐餐小吃。只有在格拉纳达,这个Tapas的诞生地,还保留着最原始“买杯酒,送Tapas”的风俗。你可以把格拉纳达的每一家小馆子都看作一家Tapas店,无论主营啤酒、葡萄酒,还是家常小吃。总之,只要你点酒,老板就会提供点好吃的——如果当晚他恰好做了海鲜饭,那你的酒杯旁,就会出现大海的味道。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吃到Tapas,不妨就在路边坐坐


导航指引我来的小馆子很优秀,店主是格拉纳达唯一持证上岗的侍酒师。可惜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拿着手机照片,我确认自己点到了那个寻觅很久的菜。


“美食世界对放在罐头里的保存食物有个共同认知:不好吃。但在西班牙,这个认知需要彻底被打破。一个能被放在罐子里保存的食物,不仅可能是极品,还可能贵到让你破产。” 安东尼·波登在圣塞巴斯蒂安拍摄时,发现了这个秘密。


无论是蔬菜还是海鲜,西班牙人喜欢用橄榄油让其“二次变身”,让时间和食材自行交融——这就像云南的“鲊”,江浙的“糟醉”,四川的“泡”,一份上好的红膏炝蟹总要比新鲜梭子蟹贵许多。


章鱼+酸黄瓜+腌制橄榄+红椒的Tapas只需要1.5欧元。Banderila是“短标枪”的意思


即将登场的两道前戏,就是西班牙“保存”食品的冰山一角。油浸番茄配油浸洋蓟,晒干的番茄只剩浓郁的鲜甜,橄榄油天然的果香让它多了层全新皮肤。配上些许胡椒,口中一边是韧,一边是甜;紧随其后的烤红椒配油浸金枪鱼。不似云南擂辣椒的粗犷,而是烤得温柔仔细,去掉皮,撕成条,用百里香、大蒜和橄榄油二次浸泡。大块油浸金枪鱼是由老板姐姐手工制作,没有腥气不说,还仿佛在吃一块煮得恰到好处的红烧肉。


烤红椒与大块的油浸金枪鱼


然后,我寻觅的滋味登场了:腌鳕鱼配橙子、葡萄干和鸡蛋。


千年以前,当香料和新世界都还未出现,西班牙的滋味就是眼前这个模样。北大西洋的鳕鱼被加盐腌渍保存,格拉纳达的阳光,让柑橘石榴找到归宿。将鳕鱼洗去盐分煮熟,搭配新鲜的橙肉,最后点缀白煮蛋。一口下去,甜、咸、鲜、酸,腌渍后的鳕鱼肉带着一丝丝牙感,橙子用自身衬托了鱼的肌理,白煮蛋的神来之笔吸光所有汁水。阳光和海洋,是西班牙南部的味蕾创意。


腌鳕鱼配橙子、葡萄干和鸡蛋。卖相很像是一道甜品,但这是格拉纳达1000多年前的味道


同样一条北大西洋腌鳕鱼,凛冽的圣塞巴斯蒂安则有着截然不同的理念。北部一种古老的“pil-pil”烹饪术会闪亮登场:鳕鱼洗净复水,擦干后鱼皮朝下,在漫过鱼身的橄榄油中煎出焦香。随即降温,让鱼逐渐在油中“苏醒”并释放出角质,待到温度适宜,双手持续轻转煎锅,这时橄榄油会开始形成一种奇妙的浓汤效果。最后加上炸香的大蒜。难以捕捉的创作路径和严谨的烹调态度,让北部料理的特色跃然餐盘中。上桌的鳕鱼散发着奇妙的金黄色,蘸面包一绝。


巴斯克古老的pil-pil鳕鱼(Bacalao al pil-pil)


一冷一热,一甜一咸,当大海还凶猛地阻隔着世界之间的联系,西班牙南北,就已经呈现出对烹饪,对口感截然不同的执着。番茄、玉米、土豆、辣椒逐渐加入梯队,世界也在西班牙的助力下,连成了一个地球村。当新的文明进一步反射回西班牙,这里的滋味,也越发精彩了起来。



对于吃货来说,

幸福是什么模样?


如果你是一个吃货,西班牙会让你痛苦,而且会让你在痛苦中一次又一次沉沦。


吉尼斯纪录世界最古老的餐厅Botin就在马德里,二楼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个座位是当年海明威的专座


站在马德里和平市场(Mercado de la Paz)门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肾上腺激素的喷涌:眼前的左边,是一家被当地盛赞的小馆子,名叫达尼之家(Casa Dani)。


按照我的计划,我将吃到西班牙国菜——西班牙蛋饼(Spanish Omelete);我的右边,是和平市场的入口。以我的直觉,这里面将会有很多小摊子,会有各位老板的拿手小吃;紧接着,只需要走上七分钟,我就能到达传奇火腿品牌小何塞的旗舰店。来西班牙以前,老饕朋友反复叮嘱:一定要去小何塞,吃它们家的年份品鉴套餐。陈化了五年的火腿,“吃完能升天”。


强烈的兴奋让手开始颤抖,残存的理智又在疯狂警示:别急,放轻松,你只有一个胃,要有计划有克制地吃。但是,老天,你什么时候看见过猫克制自己不吃鱼?


藏身在马德里和平市场里的达尼之家和它的菜肴


不出意外,达尼之家就开始出“意外”了。店员的热情让我难以抵抗,“我们有小份的蛋饼。炖牛尾也绝赞,可以帮你做个小份的。”理性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西班牙蛋饼是每个西班牙人家的滋味。土豆切块,洋葱切碎,拌匀五六个鸡蛋后倒进厚边平底锅,不同店家的差别就在于质地。达尼之家的蛋饼外部焦脆,内部是溏心,一叉下去,土豆粉糯地散开,表皮的“美拉德效应”仿佛扩香器,让口舌间的洋葱和蛋液都附上了隐隐的烟熏回甜。炖牛尾更是妙,百分百还原了乐事意大利红烩味的薯片,以至于大脑停滞了几秒,都不敢相信舌尖之味是真的。


土豆蛋饼是一道经典的西班牙平民美食,基础原料只有鸡蛋、土豆、橄榄油和盐,是否加入洋葱全凭喜好,但各处餐厅的口感却千差万别


隔壁的市场就更别提了:专卖火腿的肉铺、海鲜档口、蔬菜商贩和菜市小酒馆在不大的空间里觥筹交错,每一档都有些仅仅需要两三欧就能购买的美味小食,店主还会用油纸把食物裹成花托的形状——你大可一手拿着A档口的开胃酒,去B档口点一份火腿或奶酪,穿梭在人群里,跟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天南地北地聊到宇宙洪荒。


但我拼命克制住了自己。毕竟还有火腿。


美味的西班牙伊比利亚火腿。专业人士切火腿的过程,也让人食指大动


火腿,Jamón,西班牙最出圈的名词。这个从15世纪走来的滋味,在过去的五百年里成为西班牙国家的标志。从混血猪到伊比利亚纯血猪,从少部分橡果喂养到全橡果喂养,还有前腿后腿肉身的每一处细节区分,西班牙人将养猪这件事做到了极致。我能想到最接近的状态,只有潮汕地区对牛肉的精割细分,但目前来说,似乎也还没有关照到牛的“精神状态”。


一个简单的火腿三明治


西班牙人爱吃猪。家庭小酒馆随处可见炖猪蹄、红烧猪肉、特色家常慢炖内脏——在白人饭盛行的欧美,这里罕见地保住了吃动物不浪费的美德,与中国胃灵魂契合。所以,中国人在西班牙行走几乎不用担心,哪怕没有中餐,一份红酒炖猪蹄,就能让中国人吃得口舌生津。


一条完美的伊比利亚黑猪腿


小何塞店铺到了,意料之外的低调。除了陈年火腿,在这里还可以让后厨烹饪新鲜的伊比利亚猪里脊,感受吃橡木长大的猪的原生滋味。


我选择直捣黄龙,拼了半份2016年和2017年的年份火腿,搭了一杯红酒。


香气从上桌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勾住了鼻子,玫瑰红的色泽搭配油脂层,仿若花瓣。只有如此近距离,才能领悟时间对火腿潜移默化的影响。舌尖撵一口,细细咀嚼,厚重开始全面蔓延,鲜咸和甜模糊了边界,是坚果的油脂,是肌肉的弹性,是时空的折叠,是灵魂的共振……然后来一口红酒,万物轰然爆炸。




“来自生命起源的美食

外星美食”


至此,我的西班牙初尝之旅正式进入尾声。


Aponiente的服务生把我带到了座位,身旁的窗户外,海水正在退潮,一群小蟛蜞正努力地对抗潮汐。


“斗牛犬”闭幕的这13年里,西班牙顶级餐厅的服务理念正式进入全面开花模式:世界第一的Disfrutar延续着“斗牛犬”对于“突破食物想象力”的创造,用甜品的方式解构拉美名菜柠檬汁腌生鱼,用分子料理的形式重组玉米;世界第二的Asador Etxebarri, 几近苛刻地钻研火与食物的关系,甚至发明创造自己的烹饪工具,只为让火与食材共舞;米其林三星的DiverXo干脆将餐厅变成“戏剧院”,每一个餐具都是道具,每一道菜都是一个故事……


马德里的米其林三星餐厅DiverXo主厨David Muñoz;2024年世界50最佳餐厅第二名Asador Etxebarri的主厨Victor Arguinzoniz;德尼亚小镇(Denia)的米其林三星餐厅Quique Dacosta主厨Quique


而我来到的这家Aponiete,主厨Ángel León去年刚被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评为“食物英雄”。


Aponiete餐厅原本是座建于1815年的古老磨坊,曾经用于研磨面粉和海盐

Aponiete餐厅主厨Ángel León


正如诗里写的:海,来自生命起源的美食。人类从海洋中进化而来,也终将回归天地大海。这里正在想象的,是将地球上表面积更大的大海作为食物的永续能源,所以从每一粒调料,到每一个胶质,都取于大海,归于大海。


“女士,这是您的第二道甜点。”


用海水还原生蚝滋味的创意料理


体验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从餐前用养生蚝的海水还原生蚝滋味的“生蚝”,到某种深海鱼血鱼肉做的“血肠”,再到连模样都是木鱼花的木鱼花酱油味“冰淇淋” ——分子料理,象形料理和认知重组料理在餐桌上交叠呈现,我吃得目不暇接,口不停歇。这会儿,我的眼前是个仿佛布匹一样的绿色“织物”。


腌渍的鳀鱼配烤红椒和洋葱


“这是道由海之黄豆制作的点心,我们借鉴了中国传统的腐竹制作工艺,撒上了海黄豆叶子制作的粉末。请慢用。” 听见中国,我再度露出了笑容。作为这顿饭唯一的亚洲面孔,餐厅也知道我来自另一个拥有厚重饮食历史的古老国度。


等等,“海黄豆”?


“对,这是我们近几年在北大西洋沿岸发现的一种豆科植物。我们和生物学家们一直研究它的食用和创意可能性,已经成功做出了味噌和豆腐。我们认为它可能是未来人类可以广泛食用的一种新食材,这是它第一次正式登上菜单。”


海黄豆做的“腐竹”


信息量太大,我只来得及简单回以微笑。品味着这个与腐竹有着相似质地,但明显带有海洋微咸、回味厚重的“甜品”,我忍不住感慨厨师在西班牙的地位和责任。


西班牙几乎每个大学里都有烹饪科学专业,位于北部圣塞巴斯蒂安的“巴斯克烹饪中心”,甚至是世界唯一提供“烹饪科学”博士学位的学校。


这个颇具艺术气质的建筑,就是著名的巴斯克烹饪中心。在它官方网站的简介里,这里是一个“由美食科学学院和美食技术中心组成的先锋机构”


过去的二十天里,我去到的每一家餐厅,无论是家庭小馆还是顶级厨房,也都展示了对食物的热爱之外,近乎执念的科研精神。这或许是我们——这个同样拥有深厚饮食文化,对食物至爱有过之无不及的古老东方国度,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


海鲜饭(paella)在西班牙是一种颇为流行的米饭料理。最初的海鲜饭里并没有海鲜,在漫长的时间里幻化出各种美味的变体。为什么“吃货”都爱西班牙?一份海鲜饭,一顿Tapas,人们热爱美食,也享受美味背后的欢乐时光


回国第三天,味蕾似乎被我遗忘在了大西洋彼岸。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有番茄、红椒和各式海鲜,大脑就会创造渴望信号,口水就会抑制不住地分泌。那个红黄相间、热情奔放的国度,成了醒不了的梦,印在记忆里的痕,让我时时恍惚。


“你来到这里,然后你离开,西班牙的基因就种植进了你的身体。”


一不小心,费兰·阿德里亚一语成谶。




《西班牙:欧洲之内,时光之外》


《另一个西班牙,另一种目光》



策划丨三联.CREATIVE

微信编辑 设计排版丨幸鹏

作者丨梅姗姗

校对丨李佳艺

图片来源丨GONZALO AZUMENDI、梅姗姗、西班牙国家旅游局、pinterest、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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