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与大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就是这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不准的事。
当年的中专毕业,国家还是包分配工作的,不过说起来惨了点,元芳是班里的学习尖子,门门第一,同学们很羡慕,都说他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没想到高分的他,分配到县级一家面粉厂接面粉。气恼之下回到老家农村,唯一给他安慰的,使他快乐的事,就是家里养着一条大黄狗,纯种的中华田园犬,实际上就是人们贬称的土狗或者柴火狗。在那一段时间里,大黄陪伴他左右,不知给了他多少快乐,使他当时空虚的心灵得到了短时的充实。
茫然度日的元芳机会来了,村里大喇叭喊他的名字,让他去取信。原来是他同班女同学李嫣来的信,外号“李蔫”。这李嫣在与元芳同学期间,对元芳早已是神往已久。中考前去了北京,接了他父亲班。李嫣的父亲退休后宝刀不老,开了一家废品收购公司,生意还是不错的,当时的万元户估计就有他的名。信里说他父亲这缺人手,希望他来帮忙打理生意,实际上李嫣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百无聊赖的元芳,心里斗争了好几个晚上,李嫣不是他心中的玫瑰,但是他很想到外边走走,最后决定去看看。于是乎辞别父母和他那亲密朋友大黄,为示诚意走的头天晚上,特意给大黄在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只鸡腿。出村的时候大黄恋恋不舍,跟出了很远不肯回去。元芳赶它回去好几次,最后一狠心捡起一块大土疙瘩投向大黄,大黄夹着尾巴跑走了,趴在不远的土坡上远远地看着元芳,摇着笤帚般的大尾巴,扬起阵阵土尘,眼里淌着不舍的泪水……
北京,一流都市,但元芳去的这个地方离天安门远着呢,五环内的某个小地方。即使这样,来自农村的元芳犹如无根的浮萍掉进了大海,霎时间淹没在人粥的街道上。李嫣亲自来接她,几年不见,李嫣经过大城市的洗礼,人秀气了很多,穿着入时,丢掉了“俺俺”的家乡土话,一口地道的京味腔。到使得元芳心里略显自俾,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这次选择是正确的。晚上李嫣的父亲亲自招待元芳,可能是因为高兴的原因,李嫣的父亲喝多了,言语之间透露出对元芳的喜爱,说自己没儿子,如果有元芳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情我愿,事情好办。时间不长,李嫣和元芳就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元芳自然是这家废品公司的“驸马爷”,李嫣的父亲也有意让姑爷有个锻炼的机会,说自己老了,该退入幕后了。元芳实质上就成了这里的老板,手下管着二十多人,倒也显得轻松自在。可是好景不长,李嫣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难过归难过,日子还得要继续。元芳默默的感觉,也许上天给了他发挥机会。李嫣父亲在世的时候,虽说退到了幕后,实际上元芳有些事情还是要请示的。这回好了,他可以放手去干了,元芳对原有管理方式进行了大胆改革,对废品种类进行了选择性收购,通过对市场的了解和分析,他觉得铜金属有储备价值,肯定以后会大幅上涨,于是他大量收购铜金属并按等级储备铜金属。功夫不负有心人,元芳发了!2000年后铜金属价格上涨了几十倍。元芳在不是那个和破烂打交道的农村娃了。仅此一项元芳就赚到几个亿。生意拓展了,涉及多个行业的经营:大型超市、医药零售、旅游酒店、房产开发等,也是当地赫赫有名,坐拥有十几个亿资产的大老板了。
有钱了就不能再过以前的日子了,咸菜就摸吃饱就算。此时的元芳也有了自己的三层豪宅,出行座驾四个圈的奥迪,外号李蔫的上班族变成了阔太老板娘,家里也请了俊俏的小保姆,总而言之,凡是有钱人有的日子他都有了,那叫一个滋润,天上人间!为了和其他老板保持共性,别让人家说咱是暴发户,乡巴佬,办part,下酒吧,有时也开个洋荤,还得让自己晕一下,吸点K粉什么的。最近元芳喜欢上了李嫣养的公主犬沙丽,和长毛波斯猫丽莎,沙丽犬非常的懂事,简单的懂点人语,听到高兴的话,就娇滴滴的鸣叫着,在你身上蹭阿蹭,还伸出小舌头在你手上舔阿舔。你故意吼它,他就夹着尾巴一步一回头,偷偷的翻着眼睛瞄着你,可怜得很,给他一个好的眼神,它就嗷嗷的叫着,一跳一跳的让你抱着它…..元芳非常喜欢它,买最贵的狗粮,最好的狗鞋子、狗衣服,把他打扮的像个公主。丽莎猫咪就更不得了了,基本上怀里、被窝里、餐桌上都有他位置,待遇要比沙丽犬好得多。沙丽与丽莎两个小东西也因争宠,常常大打出手,没办法,元芳和李嫣不得不每人抱一个……
人生如戏戏如梦,冷暖人间谁先知。不错的,故事源于生活,此时,元芳的故事情节开始逆转直下。元芳近几年来多忙于朋友间的应酬与玩耍,生意全都交给一个被人们称作“发哥”的人来打理。事情就出在发哥的身上,他以公司的名义给他的哥们作担保,结果中了人家的骗局,致使公司出现赔偿性的亏损。祸不单行,大超市管理不善,一场大火,自己店铺化为灰烬不算,连带附近商铺赔偿也让他大失血本。按说这就够倒霉的了,以为就结束了,没有!他经营的房地产因偷税漏税,又被重罚,雪上加霜的是医药销售因手续不全暂停营业整顿……坐在办公桌前的元芳,揪着自己的头发,闭着双眼,紧锁着双眉,心里暗暗叫着: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实际上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自己结发的妻子李嫣和发哥已经私奔了,临走时把账户上仅有的几百万也带走了。说起发哥原来就是给元芳开车的司机,小伙子年轻帅气,说话聊天很时尚,很讨人喜欢。李嫣出行经常让发哥开车,一来二去两人越来越熟,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一开始两人各取所需,发哥需要李嫣的小费,李嫣更需要发哥的年轻活力,另外李嫣也为了报复元芳“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那些烂事。
为了抵债,三层公寓楼、四个圈的奥迪被拍卖,元芳一无所有了。他蓦然想到一个事情,我的丽莎和沙丽呢,不会也被那奸夫淫妇给带走了吧。他想错了,连老公都能放弃的人,怎么会带走狗和猫呢。虽然显得微不足道,但他还是很欣慰。元芳把它们带到出租房暂时居住,梦想着自己万一东山再起,再找回原来失去的一切。可是两个小家伙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闻闻这里,嗅嗅哪里,不吃不喝,甚至叫个不停。他想他们肯定是饿了,为了省钱他买了点最便宜狗粮和猫粮,丽莎和沙丽那吃得下这些东西。元芳无计可施,无奈囊中羞涩,心想可能饿几天就吃了。为了生计,他想先找份工作,稳定了生活在说,说起容易做起来难,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工作仍无着落。令他费解的是丽莎和沙丽也没了踪影,查找下知道,沙丽贵宾犬跑去了隔壁杀猪卖肉的刘家不肯再回来,丽莎长毛波斯猫和隔壁老王家的土猫生了一窝混血猫猫。自然也不会再回来了。孤孤零零的元芳别无牵挂,想起久别的家乡,想想也许那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近七个小时的火车,元芳回到了久别的故乡,掐指算来近8年没回来了,物是人非,家乡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刚踏上村口的土坡,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大黄,大黄!他差点喊出来,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泪水伴着哽咽:“大黄,大黄!”大黄老了,后腿已经不能再走了,只靠前腿往前挪动,牙齿只剩下前边几颗,浑身的毛脱落很多,瘦的皮包骨头。元芳把大黄搂在怀里,大黄嗷嗷叫着,眼睛里淌着泪水,似乎在倾诉着什么。突然,大黄身子一抖,嗷嗷又叫了几声,似乎在说:久违的主人,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大黄死了,元芳把他埋在土坡旁边的大槐树下。村的大叔告诉元芳,大黄自从元芳走的那天起,不饿的时候就到这个土坡上来等待元芳,风雨无阻,寒暑不误,直至今天见到元芳,才愿而得终。
后来的元芳再也没离开这个村子一步,没事的时候就到大黄的坟前,和他这个最忠实的朋友说说知心话。